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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女儿即将被卖掉,一个被奴役的母亲小心翼翼地为她打包

节选自历史教授、拉德克利夫学院校友教授蒂亚·迈尔斯(Tiya Miles)的《她所携带的一切:阿什莉的麻袋之旅,一个黑人家庭的纪念品》(All That She carry: The Journey of Ashley’s Sack, a Black Family Keepsake)。《她所携带的一切》讲述的是一个被奴役的母亲在女孩即将被出售之前送给她的一个破旧的棉包。几十年后,这个麻袋再次出现,上面绣着这样的家族史:“我的曾祖母罗斯/阿什利的母亲给了她这个麻袋/她9岁时在南卡罗来纳州被卖掉/里面有一件破烂的衣服/ 3把山核桃/玫瑰的发辫。告诉她/我的爱永远充满/她再也没有见过她/阿什利是我的祖母/露丝米德尔顿/ 1921。”

罗斯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和她女儿艾希礼的主人罗伯特·马丁已经断气的?当她在夏洛特街的庄园里听到他的死讯,并得知他被安葬在马格诺利亚公墓(存放查尔斯顿许多精英居民遗骸的地方)时,是不是感到一阵恐惧涌上心头?

1852年,马丁死于一种被称为“脑病”的疾病,这不仅对他的家人,而且对他和他的妻子米尔伯里·马丁拥有的黑人家庭都造成了严重的后果——这些家庭的命运与俘虏他们的人的生命紧密相连。当一个奴隶死后,他或她的财产被重组、清算或分配给继承人时,被奴役的人遭受了痛苦。由于快速的销售和被迫的分离,他们彼此失去了联系,这可能会导致在南方棉花产区内部的迁移。罗丝对这些现实是很清楚的,她一定会想,马丁的去世对她所认识和所爱的人意味着什么新的不幸。All That She Carried book cover.

毫无疑问,罗斯亲眼目睹了被遗弃的男人、女人和孩子们的“棺材”,它们像幽灵一样穿梭于旧交易大楼(Old Exchange Building)——一个露天奴隶购物中心。19世纪30年代、40年代和50年代,随着棉花种植园向西扩张,这些带着镣铐和监视的黑色人类列车在南方道路上的移动频率越来越高。白人骑在马上,用鞭子和枪看守着贵重的货物。在这个过程中,这些国内贸易的中间人利用脆弱的女孩和妇女的性优势,把人卖给在市场上挂着惯常红旗、宣传其商品特性的热切买家。

一位来自田纳西州的前奴隶曾被卖过四次,穿越三个州,他这样描述那可怕的棺材:“我们不得不步行走了很长一段路。妇女们,他们把孩子们放在马车上抬着,但是男人们不得不走路……你可以看到妇女们为他们离开的孩子和孩子哭泣。”

一些不情愿从查尔斯顿来到罗丝的移民,从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他们会背上像受伤的树一样的伤痕,拖着脏兮兮的“拖袋”。在19世纪20年代后的棉花繁荣时期,从上南部和沿海地区到西南内陆(从阿拉巴马州到密苏里州)的强迫移民浪潮中,成千上万的人带着这些粗糙的袋子前往下一个监禁的地方。

难道罗斯就是这样抓住了那个袋子的?她是不是想象过自己或艾希礼跟着锁链的丁当声穿过卡罗来纳的沼泽地和松树林呢?还是罗丝提前几周或几个月准备好了她的胎儿,以备不时之需?

在这里,在这个悲伤的国家,分离的危险如此之大,我们可以想象,居民们总是带着一个包,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罗斯为女儿准备应急包时,用内战历史学家德鲁·吉尔平·福斯特(Drew Gilpin Faust)的话来说,就是为了在面对“无法应对的不确定性”时坚持不懈。罗斯知道这种不稳定的状态是她生命中唯一不变的。然而,她找到了内心的力量,用行动来应对无限的威胁。

从罗斯的后代缝在麻袋上的叙述中我们知道,罗斯对这场危机的反应是务实和有目的的。她收集了各种物品以满足女儿的基本需要。通过维持女儿现在的生命,她为阿什莉的生存开辟了一条道路。而让她的女儿走上这条道路是一种延续。在打包的过程中,罗斯不仅拯救了一个孩子,也确保了一个家庭的坚持。

在这个突然变化的时代,我们很少能看到那些匆忙准备的被卖掉的包裹,或者逃离被奴役的人们。罗斯为如此重要的离别准备的每一件物品都是必不可少的,也是通用的。破旧的裙子可以保护一个身体不被暴露,也可以保护一个被奴役的女孩的内在尊严。玫瑰包装的裙子还有另一个潜在的功能,作为织物储存财富,特别是对女性,她们用布料作为货币或贸易商品。尽管罗丝似乎打包了一件极具个人价值的碎衣服,但她肯定会意识到,阿什利可以把这些布料重新利用或交易。罗斯还打包了山核桃,这是19世纪50年代Lowcountry的一种浓缩能源和特色食物,阿什利可以吃它来避免饥饿或交换其他必需品。最后,罗斯把自己的一绺头发塞进了包里,这是她的护理包中最不寻常的部分。虽然把头发放在这样的应急袋里乍一看似乎很怪,但它可能是最有力的物品,无论是象征意义还是精神意义。

罗丝可能知道她的动作对不止一个层面的存在有影响。就在她依靠内心的力量来承受这种创伤时,她可能已经求助于精神上的帮助来神圣化她的应急包。与麻袋密切合作的人类学家马克·奥斯兰德(Mark Auslander)从对南卡罗来纳州和佐治亚州沿海地区黑人居民的采访中推断,罗斯的打包实例化了一种精神仪式,因为麻袋类似于“地区药包”。而罗斯,他引用当代受访者的话指出,可能是在“做一些神圣的事,做一些祝福。”按照这个解释,麻袋一旦装好,就会因为萝丝的照料,尤其是她的那缕头发,而变得充满保护精神。

如果把麻袋解读为保护灵魂的袋子,那就意味着罗丝的头发辫子是为了让它充满萝丝的灵魂。当然,这个发辫一定是为了给她的女儿捕捉和具象化关于罗丝的触觉记忆,就像阿什莉能拿在手里的快照一样。通过赠送一件曾经是她身体一部分的礼物,罗斯也有力地提醒了她在艾希礼的生活中存在。因为头发可以作为记忆和社会联系的象征,跨越奴隶贸易创造的距离。通过她的发辫,罗斯可能想要合成亲近,并向她的女儿传达他们情感联系的持久记忆。

罗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们猜罗丝早就知道她会生下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自15世纪末跨大西洋奴隶贸易开始,19世纪初美国国内奴隶贸易的加速,直到今天,非洲人和非洲人后裔都承受着失去母亲的危机。回忆录和文化理论家赛迪娅·哈特曼(Saidiya Hartman)在前往加纳寻找自己的非洲根源时,捕捉到了这种深刻的历史状态。她在旅途中获得的令人麻木的洞察力变成了一个令人惊叹的旅行故事的组织构思。《失去你的母亲》(lost your mother),哈特曼在她的同名书中发现,是奴隶贸易的强制要求和非裔美国人经历的真实写照。

我们是一个失去祖国、失去母语、失去母亲对我们新名字的认识的民族。甚至可以说,寻找真正的归属感和修复关系是现代黑人心灵深处的问题。面对失去母亲的毁灭性打击,我们的祖先的回答是母爱:一种强烈而不完美的对养育后代的坚持。说到底,罗丝收拾行李的目的,是为了证明一种蕴含在爱情中的、藏在袋子里的黑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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